「馬列」翻車
電影一開始,馬匹拉著列車,帶著買官的縣長家眷走馬上任鵝城,被山頭麻匪劫車,車毀人亡。故事開始已明顯表態,腐敗的官僚以「馬列」為乘載工具,不但不受到老百姓的歡迎,一開始已告失敗。
官婦如妓女
劉嘉玲飾演的縣長夫人,她的丈夫因為保命而謊稱不是縣長,而她對張麻子搶奪了丈夫的位置不但不反感,更不反抗。電影內張麻子一本正經地說:「夫人,兄弟我此番只為劫財,不為劫色。有槍在此,若是兄弟我有冒犯夫人的舉動,你可以隨時幹掉我。」但劉嘉玲卻千嬌百媚地說:「一夜夫妻百夜恩吶。反正呢,我就是想當縣長夫人。誰是縣長,我無所謂!」幾句對白,已將現今內地社會不知廉恥只顧權貴的醜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六四」事件
張麻子的第六義子,雖是麻匪卻有志向留學遠洋,簡單描述已表明了他的身份暗喻,但是因他的簡單直率,被奸詐的黃四郎所害死,而他餘下的六位兄弟,在他以六字形態的墳頭前,發誓要為他報仇。
筒子面具
麻匪帶著筒子面具作案,黃四郎的部下也載著筒子面具假扮麻匪。而筒子諧音「同志」,文革期間人與人之間的稱呼,戴著同志的面具,沒有了人面,沒了人的良心,電影內一幕民女被帶「同志面具」的人污辱,暗示當人失去了自己時,就沒了人性。不論文革、六四還是近年的法輪功打壓,中共就是讓那些參與暴力的人(紅衛兵、軍隊或公安)變成帶上面具的木偶,喪失人性,濫殺無辜。
人民起義
當然全片的高潮出現在張麻子鼓動老百姓對付黃四郎的場景。百姓們已經習慣了黃四郎(中共官員)的橫徵暴斂,他們雖然恨他,卻不敢去反抗,最後還是只有張麻子一夥人衝鋒陷陣,不過以小數對大數,不足以立勝,當張麻子處死了黃四郎的替身,百姓誤以為黃四朗已死,不再害怕,於是衝進黃四郎的家裏,當著黃四郎的面將他家洗劫一空。這亦很明顯表示人們害怕的只是黃四郎這個形象、這個名字,一但當人們的心理障礙衝破,邪惡的人便無能為力了。
沒有「你」對「我」最重要
《讓子彈飛》最重要的一段對話發生在影片的結尾部份,可能就是被中共視為最大的「敏感內容」。張麻子在問黃四郎「你說是錢對我重要,還是你對我重要?」之後接著說:「你和錢,對於我來說都不重要,沒有你,對我很重要。」
馬拉火車在片頭、片尾強化出現,「讓子彈飛一會兒」在片名、片頭、片中一再出現,蒙面的麻將面具「筒子」反覆出現,屁股的意象在武舉人被打、師爺屁股被炸出現,花姐舉槍的姿勢與張麻子學她的姿勢,尤其是關於鵝的意象,除了鵝城之名、廣場上的鵝、衝擊碉樓路上跟隨張麻子等人的鵝之外,影片甚至讓跟隨武舉人的混混每人抱著一隻鵝……導演似乎怕觀眾忽略或不理解這些他特別設計的意象和符號, 不斷加、對比強化,乃至於讓人有用力過頭的感覺,以電影中台詞來說就是「不是他媽的不用力,是他媽的太他媽的用力了」,而觀眾不認真解讀這些意向,還怕真對不起姜文的用心和演員們的「用力」。
對於這些具體的象徵符號,觀眾還能有比較一致的解讀,比如馬拉火車隱喻革命後的中國和現實中國是表裏不一致;屁股,就是隱喻武舉人、師爺這些投機分子、勢利者的「屁股決定腦袋」;「筒子」諧音「同志」,也帶出國粹麻將所隱藏的國民性;鵝象徵麻木自私、膽小怯懦、隨波逐流的芸芸眾生;光著膀子的群眾代表「衣」無所有的無產者;張麻子代表革命理想主義者,黃四郎象徵革命後的既得利益者……
然而,這些象徵符號的加及隱喻的模糊多義,以及歷史與現實之間的魔幻轉換,讓觀眾對這些意象的進一步解讀千變萬化,不一而足。康城與鵝城,是代表「誑」城與「訛」城,還是代表理想中的小康之城與現實的飢餓之地;上海與浦東,到底是不是一體?張麻子的革命英雄主義是失敗還是成功?黃四郎的潰敗毀滅,是集權專制的潰敗,還是權貴資本主義的終結?
重口味的觀眾發現中國出現了真正的美國式西部大片,大呼過癮,熱血沸騰。影評人「夢見烏鴉」說:「這部電影給人的感覺就是狂野灑脫,機智幽默,還有那抹不去的雄性氣息……片中美得令人心碎的川西風景和久石讓優美流暢又始終騷動不安的音樂,在環境的烘托下,大量的鬥智鬥勇搭配稀奇古怪的大計小策,箭在弦上的緊張氣息中又貫穿著令人噴飯的對白與情節,還有馬戰、槍戰、巷戰等諸多大場面鏡頭,同時點綴了蕩氣迴腸的兄弟情誼和一抹亂世愛情,將本片打造為一部融合了江湖熱血和黑色幽默,突破中國傳統大片風格的姜文式大片。」
重慶人看到諷刺唱紅打黑,上海人看到浦東開發的狂熱。有人說,鵝城的城門口還有一灘水,那就是朝天門;張麻子打擊黃四郎,「是電影版的打黑反腐」。有人說,片尾的火車奔向浦東,就是奔向改革開放,是中國人在追求富裕的生活……
最強大的「索隱帝」是一片名為「《讓子彈飛》的一些暗線,隱喻,野心和吹捧」的帖子,從辛亥革命的線索考證了張麻子跟隨蔡鍔、黃四郎曾參與辛亥革命的「歷史」,不過作者認為姜文的「站著也能把錢賺了」是針對中國電影界的潛規則「跪著才能賺錢」而言。其他如「讓子彈飛中的隱喻大解密」、「《讓子彈飛》中的政治隱喻小解析」、「《讓子彈飛》的官場隱喻」這類文章更是不勝枚舉。
當然,也有一些對電影隱喻的考證、解讀讓人感覺「扯」得太遠,甚至匪夷所思。例如,把馬拉火車解讀為「馬列主義」,還可以是一種笑談,而從張麻子在民國八年做縣長解讀出「零八憲章」和劉曉波來,就讓人大跌眼鏡;還有人說,電影還有「八九六四」的隱喻,那就是民國八年「九筒」(指張麻子作為大哥戴「九筒」的面具)帶領六個弟兄幹掉了黃四郎……這些也許是過度解讀、隨意發揮,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歪曲了電影,弱化了對電影價值的探求,但客觀上卻是一種社會情緒的反映,是湧動的人心時刻在「借題發揮」。